年及以前,推拿干预传染病的零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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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疫情反复，针灸推拿科室再次停摆——疫情开始时，许多同行都停诊了，医院同一安排停诊，有的是自发开始休息。前两天在家看书，翻阅年版《中医推拿学》教材，看到推拿的注意事项时有：第一条竟然是：推拿医生要带口罩，以防传染。这本教材当中，记录的传染病有：小儿麻痹后遗症（脊髓灰质炎）、脑炎后遗症、瘰疬（淋巴结核）以及肺痨（肺结核非活动期），还有感冒（可能包涵流感）及腹泻（可能包涵一些传染病）。教材当中小儿麻痹、脑炎都明确规定是“后遗症”，肺结核要选非活动期的——瘰疬是淋巴结核，传染性怎么样我不知道；感冒、腹泻都可能有一定的传染性，旧时代中医没有西医的诊断做参考，这些病症可能不一定都局限在“非感染性疾病”当中。从教材上看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推拿可以干预传染病。之前的文章当中提到，王大明老师提供了一些北京安纯如、袁正道师徒按摩治疗“时疫”的资料——是一些报刊的广告，包括一些北京的按摩医生在民国时登报的广告主治病种都包括“时疫”，也就是一些时令的传染病。在今天看来，这实在不可思议。我01年入学北中医针推系本科学习，虽然知道“整脊”一类的治疗方法可以治疗“脊柱相关疾病”，实际应用时还是治疗软组织损伤关节疼痛之类的病症较多。临床上也极少见到因为“外感病”来就诊的病人——普通感冒咳嗽好像也没有人来看推拿科，近年来我的门诊有所改观。因为我自己几乎见人就宣传：“久咳不愈，干咳无痰的可以看推拿，比吃药快”……儿推倒是经常遇到感冒咳嗽的，实际上感冒和感冒也不一样；有的是“普通感冒”有的是“流感”——流感就是传染性疾病了，病情比一般感冒为重，治疗难度也比较高。疫情期间王大明老师还提供了一个资料：是朱春霆先生早年出诊时，前往昆山治疗一个“臌胀”的女性的故事，是原载于报刊的文章同版还有患者登报的致谢信。故事的经过是：一个寡居妇人，突然出现腹部膨隆的情况，以致于大家都以为她怀孕了；这位女病人请年轻的朱春霆先生出诊治疗，朱自己当时也没有什么治疗方案。朱想起来一件往事，就是学艺的时候练习“导引”出现了偏差，以致于胸背痛喘气都费力，自己的老师丁树山给推拿治疗的方法。朱用这个方法给患者推治，不仅仅腹部膨隆的症状缓解在治疗结束之后，患者还吐出来“血鼈”数枚，落地之后还在动。这个描述颇为玄幻——很像《后汉书华佗传》里面华佗给病人服药后吐出寄生虫，半身还长在生鱼片上……朱春霆先生的这个病例，以今天的视角来审视似乎是血吸虫一类的寄生虫病，这种病在上海、浙江一带发病率也应该很高，当年毛主席有一首《送瘟神》就是写医护人员消灭血吸虫病的情景的。这个病例确实疑点众多：1、病例本身由朱春霆先生自己记述，当时的时间是20世纪30年代；朱刚刚初出茅庐独立应诊，他的老师丁树山先生在文章发表时已经去世。当然有理由怀疑文章的真实性，但在报纸同版有患者自己的致谢信可以算是旁证，证明这件事确实发生过。2、病例本身属于中医内科“臌胀”的范畴，从后来的《朱春霆推拿经验集》和年版《中医推拿学》教材看来，朱本身或者是“一指禅”推拿的主治病种当中都没有这种病。当时的治疗是朱老自己的“灵光乍现”么？3、从病人角度而言，昆山距离朱的诊所——西藏路平乐里距离很远，在今天高铁发达的情况下，当日往返也很不方便；这个病症似乎也不是推拿的优势病种。病人明确说过中西医都看过不管用，至少当时朱老应该在上海及邻近地区很有名气且看过一些“疑难杂症”，病人才会做出请他出诊的选择。朱老是怎么想到用丁树山治疗“练功出偏”的方案来治疗“臌胀”？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症状”，是如何联系起来的？这些问题随着当事人的离去恐怕永远没有答案了——其中有一件事情却引发了我的思考：依照《传染病法》的分类，血吸虫病是乙类传染病。我不是传染病或者感染科专业，自非典之后传染病却成为医师定期考核的重要内容，各种业务考试和晋升都是必考项目——我依然对传染病依然不是很了解。从现阶段传染病的防治体系看来，很难再有中医插手的余地，不仅仅是“推拿”，内科大方脉也是如此。公共卫生体系当中很难接入中医——这次yi情当中也是，初期似乎基本没有中医啥事，武汉当地的病人也并不认可中医；之后在治疗当中也是处处掣肘，不得不成立了专门的“医院”。推拿按摩介入传染病的治疗就更是异想天开了……

实际在一指禅推拿早期治疗的病种当中有一种“痧证”，关于“痧证”的出处似乎是《肘后备急方治卒中沙虱毒方》：

山水间多有沙虱，甚细，略不可见。人入水浴及以水澡浴，此虫在水中着人身，及阴天雨行草中，亦着人便钻入皮里，其诊法：

初得之，皮上正赤如小豆黍米粟粒。以手摩赤上，痛如刺。三日之后，令百节强，疼痛寒热，赤上发疮。

治疗方法是：

《太平圣惠方洽沙虱毒诸方》：“右以竹叶刮之，令血出，仍断大蒜摩之，即差。”

这种用竹片刮拭体表的方法就是现今的“刮痧疗法”——痧证的本义也似乎是寄生虫病。一指禅推拿流传早期有一本《一指定禅》手抄本，其中内容大部分是“痧证”。

痧证在明清之季多了许多“内容”——比如“烂喉痧”约为“猩红热”，“吊脚痧”、“霍乱痧”等大致是明清时期新传入的传染病霍乱。《一指定禅》当中绝大部分是“痧证”治疗的方法，这本书本身传世并不多，据说在上海中医推拿专门学校成立早期由王松山先生献出，学校作为参考教材印发了一些“油印本”。我个人没有见过原件，在《朱春霆推拿经验集》、《一指禅推拿传真》（丁开云著）当中有大量引述《一指定禅》的内容。据说本书原本内容并不多，想必绝大部分的内容已经面世——目前看来包括“禽兽蛇虫”、“水臌”等症状，痧证本身症状变化诡异多端。

南方有许多民间医生很擅长识别痧证——刮痧本来就是识别痧证的方法之一，《痧证指微》当中还有一种脉法鉴别的方法。大意是如果头痛壮热，病人脉反脉迟的；或厥冷而脉滑数的都是“痧症”。

甲皱循环和眼部望诊也是重要的方法，甲皱循环诊法：用手指按压患者指甲，迅速抬起如果充血很慢就要考虑有“痧”；望眼：白睛见怒张的小血管，血管末端见“黑点”的也要考虑痧证。

总体说来痧症是一种瘀堵类型的疾病，个人认为许多传染性疾病的“痧”可能是感染中毒型休克的微循环障碍的早期表现。这种微循环障碍普通人也可能存在，所以才需要用刮痧放血的方法来治疗——其后随着温病学说逐渐完善，痧证终于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了。

一指禅推拿治疗痧证主要用：推、揉、缠三法。“推”即一指禅推法，揉是按揉的方法，缠是频率在次以上的一指禅推法——如今可以操作“缠”法的医生已经很少了。缠法还有一个作用是治疗疖肿病，也是局部体液循环出现障碍的疾病。从这个角度看来，“疖肿”与“痧”的基本病机有相似之处，都有体液循环障碍的问题。

在晚情至民国期间，推拿按摩的方法治疗或者干预传染性疾病不仅仅是一指禅推拿，河北古法腹部按摩流派的安纯如及其弟子也有大量治疗传染病的病案——比如之前记述的袁正道，治疗外感发热或者腹泻，西医病名不详但极为可能是某种传染病的症状。

小儿推拿这方面的经验则更多，发热、腹泻是常事，甚至天花、麻疹等病症也会介入治疗——彼时没有疫苗或者疫苗不普及，小儿病情变化迅速，有时候服药也不及时只能依靠推拿治疗。上海儿推名家戚子耀先生在年、年有两篇治疗麻疹合并支气管炎、支气管肺炎的经验，由学生总结发表。古代儿推书上的“痘疹”除了麻疹之外，还有“天花”——《厘正按摩要术》开篇即是“痘疫”诊断之法；没有疫苗接种，天花绝对是一个致死率极高的传染病。

建国初期的小儿推拿专著比如张汉臣的《实用小儿推拿》、张席珍的《小儿推拿疗法》之类，大多包涵“传染病”的章节——其中有麻疹、水痘、痄腮（流行性腮腺炎）以及小儿麻痹、痢疾等等，值得一提的是小儿麻痹，许多儿推著作目录上写的是“小儿麻痹后遗症”，实际的治疗方案却往往从前驱期即开始治疗。

小儿麻痹（脊髓灰质炎）的前驱症状往往很难与普通的感冒发热相鉴别，此时介入是否可以阻断病情发展？减少后遗症的发生？今天的推拿医生是不得而知的，想必在没有疫苗的时代有许多医生接诊过类似患者，应该也总结了一定的经验。

在现行的《传染病法》和相关公共卫生管理条例的框架下，推拿医生再也无缘参与这些疾病的救治了。

单从医学伦理学和法律法规角度而言，推拿按摩医生参与传染病治疗的难点在于：医生治疗时往往是“一对多”，即一个医生半日门诊处理多名患者；此时医生可能成为传播传染病的“渠道”，也容易交叉感染。

在现行的社会条件下，推拿介入传染病的防治，大致可以分为两种思路：

1、“逆推拿”——针灸当中有一种“逆针灸”的方式，即将要进入疫区时进行预防性的艾灸，往往是灸足三里穴来提高身体抵抗力。推拿自然也可以按这种方式，对于确定没有疫区接触的低风险人群进行“逆推拿”，或者给普通人提供“保健按摩”方案来改善身体素质。

2、关于治疗的思考：传染病一旦爆发，需要通过隔离的方法来切断传播途径——假如没有疫苗和特效药，又不能总是“隔离”让社会生活停摆；此时难免用“群体免疫”的方法。

这时是否可以在传染病房或者病区内设置推拿诊区？——许多推拿医生觉得穿着防护服操作不便，实际这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假如事态发展到“群体免疫”的程度，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推拿医生直接进入传染病病区，待所有病人治疗完成后再出来……实际旧时代中医面对传染病大多采用这种方式，明清之际瘟疫流行公共卫生条件较差也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治疗。医生本人必须首先找到解决瘟疫的方法，然后才能救治病人否则自己就是自身难保了……

在法律法规健全的现代，这种方式最终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仅仅是我个人的异想天开罢了。

无论推拿能否切入传染病的治疗，黑天鹅事件之后推拿按摩行业必然迎来一些改变……

屈指描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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