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静我来自一个五代行医的家庭

时间:2019-2-20来源:并发病症 作者:佚名 点击:

祖父的祖父曾怀清:医学训科司,官从九品

家里最早的医生也许我祖父的祖父,他名字叫曾怀清。并且他不单单是医生,还做到了丹棱县医学训科司。不过由于年代实在久远,他并没有什么故事留下来。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就是他的墓碑了,上面刻着“皇清故医学训科司曾公怀清老大人之墓光绪丁未三十三年冬月十七日立”

皇清,是当时人对清朝的尊称。光绪三十三年是年,我这位老祖宗,去世的时候肯定在年冬月十七之前,那时候清朝还没被推翻呢。

我特意到百度上查了一下“训科”的意思:明代各府、州、县各设一专司医学的官员,府称正科,官为从九品;州称典科,县称训科,均有官职无俸禄。医学训科司大概就是相当于卫生局的官员吧。估计清朝也沿袭了明朝旧制,也称“训科”。

我常常说我是家中第五代中医,父亲有时候笑话我:至少是第五代!

仁术生这块医馆牌匾是我太祖父挂上的

仁术生——医者,是乃仁术也

稍稍熟悉一点的是祖父的父亲,我的太祖父。他一辈子在丹棱县这座小城以医为业。据祖父说,太祖父年轻的时候去学过厨师,后来觉得还是当医生好,所以又才改行学医的。那个时候中医医生还没有院校培养,而是采取的传统的师承培养。太祖父跟师学习大约三年后,便自己开业行医。最初是在丹棱的正街上(现在的大南街口到小南街口这一段)开了家自己的医馆。

随着病人越来越多,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便自己买下了一块地,盖了房子开医馆。房子是传统的木结构,有两层楼,中间有一个小天井,据说用了一片树林的木材,窗棂房梁全部都是传统的中式。我小时候就在这座老房子长大,大人们不许我上楼,说危险。但是我很爱楼上的窗棂,是推开式的,上面有很多雕花,我想古代小姐的绣楼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仁术生”医馆这块招牌就是那个时候挂起来的,名字出自《孟子梁惠王上》:“医者,是乃仁术也。”

太祖父的医术不错,来寻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靠着一家医馆养活了一家老老小小,而且家里还请了专门的厨师、保姆和做家务阿姨。

祖父是太祖父盼了很多很多年,到四十多岁才得来的儿子,心疼得是如珠似宝。祖父的童年过的是无忧无虑的少爷生活。祖父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童年的那段时光是一生中最优哉游哉的时候。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太祖父在他五六十岁的时候突然病逝。祖父作为长子,彼时也不过十一二岁,上面有一位姐姐,下面有尚在蹒跚学步的幼弟。

自从太祖父去世后,家里的条件一落千丈。我的太祖母结婚前是富商家的大小姐,婚后是名医的阔太太。并不能挑起家庭的重担。

55年,祖父在一线救治了很多脑膜炎患者

幸好,太祖父有一位徒弟,人称刘先生,他跟随太祖父多年,一直留在我家。因为经济窘迫,祖父上完小学便辍了学,回家跟着刘先生学医。祖父说他的中医启蒙大概读的就是《医学三字经》《珍珠囊》这一类的书。后来父亲学医,启蒙也是刘先生。

不得不说,祖父于医学一道上,天分委实高,大概过了不多久,医术便已经超过了刘先生。能够独立承担起养活一家人的重任。

解放后,各行各业开始公私合营,年的时候祖父关闭了医馆,医院工作。大约在年前后,丹棱脑炎流行,祖父是奋战在第一线的医疗工作人员。用白虎汤救治了很多脑膜炎的患者。

57年祖父跟随了中医界众多泰斗学习

年的时候,成都中医学院(现在叫成都中医药大学)开办了面对全省基层医生的培训班,现在的方剂学大师陈潮祖先生是年进入这个培训班学习的。第二年,也就是年,祖父考入了这个医生培训班。虽然说只是一个培训班,但是授课的老师几乎都是中医界的泰斗级人物,比如教伤寒的戴佛延,内科的彭履祥,内经的李之猷(还有很多,反正说出来吓死人的那种,可是我记不得了……)。

补充一个彭履祥先生(中医大第一批教授)的段子。彭老一次在看病的时候,开了知柏地黄汤,抄方的学生(后来也是某位大牛)问,病人舌脉都没问题,为什么要开这个方。彭老说,我瞄到了她眼中的一丝淫光。你们看,当时的大牛才是真正的大牛。

我的祖父算是拜过真佛,见过真身的人,并且他读书很刻苦,梅兰芳、程砚秋到成都演出,他都忍住没去看。

学成后回乡,祖父迅速成为当地有名的中医,靠着他一个人,养活了家里十口人(祖母是家庭主妇,没有收入)。

这里说个段子。昨天参加《黄帝内经》培训班,午饭的时候医院的名医张庆老师,她说,医院,一定要把西医拿不下来的病拿下来,不然会被歧视到死的。

祖父走遍了山山水水村村落落

正好我的祖父跟我讲过同样的故事,医院刚刚开始阑尾的手术的时候,外科医生遇到阑尾炎就想动手术。然后我祖父风淡云轻地开中药,回去吃了就好!治愈不知道多少例阑尾炎。还治了很多西医大夫心中的疑难重症,像急性胰腺炎之类。医院里的西医大夫提到我祖父,是个顶个地服气。

在祖父几十年的执业生涯中,他可谓是走遍了丹棱的山山水水村村落落。那个时候毛主席要求全国的医疗工作者到农村去,实施巡回医疗,给农民看病。于是祖父大约有一半的时间是呆在各个乡村的医疗站。还在丹棱县卫校给乡村医生上课。曾经有一次到丹棱非常偏远的顺龙乡虎皮寨去搞巡回医疗,一不小心,天色已晚,回不了住宿点,有家农民热情地招待了祖父。几年前,我父亲还通过各种关系,找到这家人,可是男主人已经去世,只有女主人约莫记得这件事情。祖父是临床这个战场上真刀真枪历练出来的。

80年代的时候,医院,医院,他在退休前,一直做到副院长。晚年则是早上看看病,下午打打小麻将,晚上七点半就睡觉。

父亲的残疾与崛起

我父亲的出生是家中极大一件喜事,因为是我祖父的第一个儿子(前面有三个姐姐),祖父高兴的要到祖坟上去烧纸焚香。

可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我父亲本来是家中长子,祖父的眼珠子,祖母的心肝宝。但是他在八个月的时候感染了脊髓灰质炎病毒(俗称小儿麻痹症),两岁的时候都还不会走路,只能在地上爬。我祖父觉得这样子不行,就给他扎针,最终我父亲五岁的时候才能走路。但是一辈子不良于行,而且双腿非常细,可能只有我胳膊那么粗。

我父亲在家里和学校是饱受歧视。还好有刘先生晚年无事,经常与他作伴。刘先生给我父亲讲各种神神怪怪的故事,比如封神演义。还教他背《医学三字经》《药性赋》之类,也算是医学启蒙老师吧。父亲现在常常回忆起刘大爷,除了温暖的记忆,还称他是我们家承前启后的人。

我父亲为了不受同学的欺负,找到了自身的法宝,“努力学习”,成绩非常好。然后班上喜欢欺负他的人,为了抄他的作业,自然不再欺负他。小学的时候,我父亲找到了他最好的朋友:郭叔叔,成天形影不离,人称“鸭子脚板不离”。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幻想。他们想的都是拯救人类,征服宇宙的事情。志向根本不在我们那个小县城,甚至不在中国,直接飞向外太空。

我有时候想,一个人的一生很长,可是关键的就是那几年,我父亲的童年少年时代,得遇刘先生和郭叔叔相伴,得到了慰藉与关爱。一点点的光明与温暖,足以使他在崎岖的人生道路上,蹒跚而行,缓慢而坚定。跛足而不迷路,胜过健步如飞却误入歧途。

可是年恢复高考的时候,他们的人生命运却有了天壤之别。郭叔叔考上了大学,飞出了小县城。我的父亲连着考了三年,都考上了大学,可是学校都以体检不合格为由,不予录取。此身常想向天游,无奈双腿被地囚。这算是我父亲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高考的路走不通,前途渺茫,于是父亲借着祖父的关系,医院当学徒。不上大学可以,但是我父亲好学之心从来不曾熄灭。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晚爸爸都是坐在书桌前看书,或者写东西。每天清晨,我父亲总是早早起床,在阳台上念英文、俄文。

医院的时候,父亲还不是中医学徒,他为了当中医,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呕心沥血”“孜孜以求”。医院上班,检验科、药工、挂号室等等各个科室都干过。晚上回家看医书,一不上班就去祖父的诊室跟诊。那个时候父亲老实,都是一上午一上午的站过来的。哪里像我们现在抄方,老师还专门给一个板凳。而且回到前面,父亲本来就是残疾人,不能久站,现在也常常无故摔倒,按他的说法莫名其妙腿就软了。可是他为了当医生,愣是站了好几年。今年我父亲算是退休了,有很多人劝他到成都带孙儿,按我母亲的话说,你爸爸奋斗了几十年才开始稍微有点名气,他怎么可能舍得不当医生!他现在非常享受看病的状态!

我想,他大概会和祖父一样,看病看到自己倒床的那一天。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医生倒在诊断桌上也许还真是一种幸福。我好想也如此,不上门诊就出问题,生完宝宝后产后抑郁,结果火速恢复门诊,一上班,各种问题都迎刃而解。

插句题外话,我母亲也是那时候认识我父亲的。我外公去找我祖父看病,他觉得这个小伙子虽然残疾,可是非常好学,祖父看过的病人,他要去号脉,也要认真看下处方。于是就托人做媒,牵了红线。刚开始时母亲稍微有点不愿意,毕竟年轻姑娘嘛,谁不爱翩翩少年郎呢?我外祖母真是一位睿智的老人,劝母亲,他(指父亲)现在虽然只是个学徒,腿又残疾,可是那么好学,未来一定有前途的!于是,母亲总算同意了婚事。几十年夫妻下来,母亲很佩服她父母的眼力。

后来,父亲的努力终于有了成绩,终于转为正式的中医学徒了!年的时候,中医院派他到成都中医药大学进修耳鼻喉科。那时候教他的老师现在也是中医学院的大牛,像熊大经、邓亚萍、廖品正等等。特别是医古文的郑孝昌教授,是医古文界的巨擘。

我记得小时候爸爸教我屈原的《哀郢》,用怪模怪样的腔调唱出来“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次次把我逗得哈哈大笑。爸爸非常严肃地告诉我,郑孝昌老师教的:《楚辞》不是读的,是唱的,还说这种唱法是郑老师教的。如今也无处考证了。

非常有意思的是,后来我上中医大的博士,我的导师宋兴教授是郑孝昌教授的高足。宋老师十分佩服郑老,常常在诊余聊到他,我每每会心一笑,想起怪腔怪调的《哀郢》。

再后来年的时候,中医院被卖掉,父亲重开了“仁术生”,终于把中断了54年的弦接起来。

虽然“仁术生”在我看来是个小破医馆,但是却养活了老老少少一家子,像外祖父外祖母去世前,一直靠父亲赡养,所以母亲常常暗自得意。我呢,一路优哉游哉地念书,直到博士,恋爱、结婚、生孩子从来没有为经济发过愁。

风风雨雨,几乎都快一个世纪,我们家一直居住在太祖父留下的医馆里(前面是医馆,后面是居室)。太祖父的余荫庇护了我们家几代人。父亲和他的兄弟姊妹在这里出生成长。我也在这里出生,这里成长。

曾经有一位长辈对我说过,当医生是他眼中最好的职业,边挣钱边帮助别人,既积德行善,又养家糊口。放眼天下,简直没有更好的事情。有时候,我暗自揣测,也许正是代代行善积德,我们这些子孙后代也受到先辈遗褔庇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刚刚和先生聊天,说到“仁术生”这风风雨雨近百年的故事。他很感慨,他说有好几次感觉传承都会断掉,但是又神奇般地续上。比如太爷爷去世后,刘先生要是不留下来照顾妇孺,也许爷爷就不会学医。爸爸要是当年考上大学,也许也不会学医。我从小本来是立志做科学家拿诺贝尔奖的,结果阴差阳错,又学了中医。

我看了眼襁褓中沉睡香甜的稚子,说道,我们“仁术生”的故事也许还没有结束,还要继续写下去......

文:曾元静

编辑:郭莎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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