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之时显身手

雷洋事件中，警方的暴力执法使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之后种种说法歪曲事实，不能给公众一个明晰的答复，改变了他们本该正义公允、服务百姓、勇敢奉献的形象。但我觉得不管事件结果如何，我们不能对警察一概而论。就象各行各业中总有个别败类一样，滥用职权草菅人命的警察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警察都是危难之时显身手的血性男儿。以我的老公为例，他就是那种永远铁肩担道义的人。

我的老公曾经是一名消防警，作为一名半军事化训练过的警员之妻，我曾因老公在一次次突发事件时刚直不阿的表现而担惊受怕，也为他不畏强暴的行径折服。在我心目中，一朝从警（军），终身正气，这是他们骨子里铸就的品性使然。

我与老公相识相恋也多半与他的军人气质有关。

那是年春节正月十五，我经过汽车、轮渡几番倒腾去到海勃湾区，去赶年尾的热闹。我一个人在最繁华的十字街头看完秧歌表演后，又去了新华书店。作为一个狂热的文学青年，我那时一门心思喜欢的就是浩如烟海的书，好不容易去到乌海市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怎么也得买几本书回去。就在我指点着让店员给我从书架上拿书时，一个身材苗条的漂亮女子走了过来，这个女子就是秧歌队的领舞，她火红的羽绒服非常惹眼，令我印象很深。只见她声音甜美地问店员：“有没有艾青的诗集《大堰河我的保姆》？”当店员摇头说没有时，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当时觉得一个美貌女子喜欢文学实在难得，就鼓起勇气告诉她我有，如果想看的话，我回去可以寄给她。她一听很高兴，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嘴里不断感谢着我，与我互留了通信地址。我回去以后把书寄给了她，她很快回复了我一封长达11页的信，信中写到她的工作、家庭、理想、感情，我被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漂亮女子信任，也是开心得不得了，立刻回信。就这样通过一来一往的信件交流，我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个叫刘静的女子小我一岁，当时在海勃湾区第二幼儿园工作，由于是顶替接班，没有受过专业幼教培训，在工作上比较自卑，对我这个师范生很是看重。尤其对我的写作更是充满盲目崇拜。她酷爱写诗，每有一篇新作诞生，都会在第一时间寄给我，请我提出修改意见。相同的爱好，相近的职业使我俩越走越近。

转眼间夏天到了，有一天，刘静说要来矿上探望我，我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她的到来。下午两节课后，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刘静出现在办公室门前，我惊喜地迎了出去，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那两名男子一个个子低矮，笑容满面，一条跛腿明显因小儿麻痹后遗症而短一截；一个高挑挺拔，浓眉大眼，上穿一件军褂，下穿一条蓝色警裤，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经刘静引见解释后，我才知道他们三人一起来矿上的缘由。原来那位矮个男子是乌海市诗词协会秘书长，写诗天分极高，刘静在偶然结识他后，对他的才华崇拜至极，便想把他引见给我，因而邀请他一起来矿上与我以文会友。而他又乐得充当护花使者，极愿欣然前往。只是刘静这姑娘长得实在是太招摇了，怕来到号称“恶人谷“的矿区生出事端他应付不了，于是把他最要好的发小——那个高个男子一起邀请上同行。高个男子擒拿格斗样样精通，刘静有这样两位“保镖”护驾，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一路扬着她高傲美丽的脑袋，不把矿区街道上任何偷窥的目光放在眼里。

若干年后，我和那位高个男子结了婚，我逼问过他当时给刘静作“保镖”有没有歪心思，他不否认二十啷当的年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撇开这一点，保护哥们弟兄才是最主要的。他的发小身残心不残，风流多情，吟诗哄女孩子十分在行，但打起架来却不行。每次遇到刘静身边男子的挑衅，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他们兄弟情同手足，他看不下去发小受气，也不希望他为这么一个女子招惹事非，便不得不在必要时出场，没想到一趟乌达之行却认识了我，继而走在了一起。

我们结婚当年是回四川过的年。临近春运高峰，火车上拥挤不堪。由于买不上卧铺，我们不得不象沙丁鱼罐头一样，固定在座位上半天不能动弹一下。车过秦岭以后，几个穿铁路制服的人嘴里嚷嚷着“旅客们，准好缸子喝奶茶了，谁要把茶缸支过来。”。他们从门口一点点往车厢中段走着，打头的手里拎着个长嘴大铁皮壶，壶上套着白布套，白布套上印着鲜红的铁路徽章，让人以为是铁路工作人员送水来了。我渴了大半天，看见热茶如同久旱逢干霖，根本等不及他们走近，就探出身子把茶缸递给他去接水。没想到他把奶茶递给我时说：“10块，一缸10块。”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往他身后看去，后面的人正向左右旅客收钱，旅客们大多迟疑着不想给掏，但耐于他们人多势众，还是一个个递上了10元钞票。我当时月工资70元，10元一杯奶茶无异是天价，掏钱时心里象刀割一样疼。正当我迟迟疑疑摸索钱包时，老公说话了：“2块一缸可以考虑，10块不行，打死也不给。”老公话音刚落，打头的男人就面目凶光，威胁道：“你敢不给，是不是不想活了？往出掏，10块，快点。”他后面的几个人也一起附和:“谁说不给钱，打他。”我一看这阵势，吓得腿抖心颤，脑子“嗡”的一声，本能地缩在老公身后，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吭声了，好汉不吃眼着亏，给他们算了。没想到老公直视着对方说：“来，有种的上。我再说一遍，2块一缸可以考虑，10块不行。打死都不行，你们这叫讹诈知道不？”后面有一个人挥着铁棒窜上来要打，没想到老公挥拳挡了一下，他就惨叫着摔倒在过道的人堆里。打头的人一看来者不善，不敢叫嚣着问我要钱了，也不敢再倒茶收费了，匆匆撤离了这节车厢。他们在下一站下车以后，还隔着窗玻璃向我们瞪眼睛吼骂，挑衅我老公让他下车。车开了以后，旅客们这才议论纷纷，说他们就是一帮地痞无赖，常年在这一路段活动，制服袖标都是假的，和铁路工作人员串通上车卖高价茶。没想到碰上了我老公这么胆儿肥的，敢跟他们叫板，对老公刚才的表现，他们直竖大拇指。

我女儿几个月大的时候，老公有一天回到家头上包头一块纱布，纱布上还直往外渗血，我一看就猜他是让人打了。果然，在我答应他不生气之后，他才告诉我受伤的原委。他们单位的一位职工暴虐横行，无人敢惹，从监狱几进几出，是个谁敢不给他饭碗他就叫谁没饭碗的主，单位养着他却巴不得他不上班。那天他可能喝了点酒，不知什么原因和一位女职工争执起来，那位女职工曾是一名教师，刚调到加油站不久，不是很了解他，就和他讲理，没想讲着讲着男职工突然发了疯一般，冲上去一脚把女职工踹倒在地，骑在她身上就打。当时加油站围观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敢出面制止。我老公从办公室出来一看这阵势，二话没说，上去就拽那位男职工，没想到男职工六亲不认，作为职工子弟，尽管他们平时面子上还过得去，那一刻却暴跳如雷，警告我老公不要多管闲事。我老公说打女人不能不管，那位男职工索性冲着我老公来了，他个子低，打不住要害部位，窜了几窜揪住了我老公的头发，揪扯之间扯掉拇指大一块头皮，瞬间血流如注，他还抖着让手里的一绺头发大笑。那一刻刚烈的老公被彻底激怒，他几乎不假思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击，直打得那位男职工跪在地上磕头，一连声叫爷爷。我听了以后又惊又怕，心疼加生气，奶水一下子缩了回去，女儿半夜饿得哇哇哭时，我哭着抱怨他作父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冲动惹事生非时，他一字一顿地说：“这不是冲动，这是从部队打造的本能，这种情况如果袖手旁观，枉为男人。如果有人打你，难道你不希望有人站出来吗？”我听了这话，不禁哑然。

那位女职工事后送了我老公一面锦旗，从那以后多会儿见到我都格外热情，夸我老公人好。那位男职工第二天拿改锥要跟我老公判命，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让人给打怂了，颜面扫地，不想活下去了。我老公见状拔腿就跑，男职工追了半天追不上，也就放弃了滋事。据说他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嚣张起来，不几年竟得病死了。老公说那天他之所以跑掉，是因为满脑子都是我和女儿。